田園的沈思:從芋頭地到沈思農場的故事
霧臺鄉公所文化所的同仁為了蒐集農耕文化資料,特地約了神山部落的農耕達人趙董,一同學習採芋頭。起初,心裡覺得這會是一場浪漫的農耕體驗,特別是我一直憧憬著自己在退休後,也能親手耕田,享受田野間的寧靜與泥土的芬芳。然而,今天的親身經歷卻讓這個美好的幻想在烈日之下瞬間瓦解。這太陽的威力遠超過我以往在山林打獵時感受到的,直曬得我頭暈目眩。
原來,坐在冷氣房裡幻想的田園生活,和真正的田間耕作有著天壤之別。沒有親身耕作過的人,真的很難體會其中的艱辛。每一口入口的芋頭,背後都蘊藏著農民無數的汗水,吃進肚裡的每一口,都是那麼來之不易的珍貴。
我問趙董,如何判斷芋頭何時可以採收。他說,當芋頭的莖葉枯萎時,就是採收的時機。如果莖葉不明顯,就要觀察泥土表面是否有凹陷,那正是芋頭所在的位置。昨天我先試著採了一株煮來吃,也請隔壁務農的長者試吃,結果果實厚實飽滿,證明芋頭已經成熟。趙董還解釋,芋頭最大的叫做「母芋」,旁邊較小的是「孩子」,可以依大小排列成老大、老二、老三。趙董笑說,芋頭如果是分散的,那就是魯凱族的芋頭;如果集中在一起,他則戲稱為排灣族的芋頭。採收後,依大小分類,削除粗糙的外皮(sulabe),等到整理完畢後,約三天後清晨六點,就要將芋頭送到Takutukutuane(芋頭窯),準備進行烘烤。
霧臺鄉的農耕達人趙董,其實並非一開始就從事務農的。早年他曾在霧臺經營過麵包店,也開發過露營區,後來在製藥廠工作並於幾年前退休。然而,真正促使他走上農耕這條路的,是五年前的一次經歷。當時,他帶著五包協助父親採收的芋頭,送到外鄉去烘烤。沒想到烘完後,五包芋頭只剩下了一包,這讓他感到非常難過和失望。正是這次打擊,讓趙董下定決心跟隨父親學習務農,尤其是烘烤芋頭的技藝。
在學習的過程中,趙董不僅從父親那裡繼承了傳統的農耕智慧,還向鄰近的農人請教,逐步發展出自己的烘烤方式。他將自己的農地命名為「沈思農場」,希望在耕作的過程中,能夠靜下心來思索祖先在這片土地上所展現的農業智慧,並以自然生態無毒的方式進行耕種,尊重大地與生態的平衡。
趙董還提到,芋頭的種植與採收節奏息息相關。我春天時會來種植,到了冬天時,就會來進行採收。這樣的節奏,讓我更能體會農耕生活的季節性與連續性。每一次播種都是對土地的期盼,而每次收穫,則是對辛勤付出的回應。
這次的體驗讓我不禁想起童年時,部落靠近河流的梯田,當年那裡種滿了水芋。我們常常趁著游泳的機會到水芋田裡抓螃蟹和小魚,結果把農田弄得一團糟,經常被地主追著跑。我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我們竟然把整塊梯田的石牆弄垮了,至今那次事件的「元兇」還是個未解之謎。
今天的這段經歷,不僅讓我重溫了童年的回憶,也更深刻地體會到務農的辛苦。每一塊梯田,都是先祖智慧與汗水的結晶。或許在我幻想中的未來耕田生活裡,我會更加珍惜這片土地,珍惜神所賜予我們的一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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